胡林翼：曾国藩自叹不如的晚清名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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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林翼之死

咸丰十一年(1861)五月，胡林翼在太湖已经病得很重，各路人马纷纷劝他，不要再留在太湖。第一，战区里很危险;第二，当地医疗条件不好，不利疗养。大家劝他回武昌。那时候，湘军各路攻势都不错，各路湘军按部就班，各就各位。胡林翼作为总指挥，不在前线，回武昌休养，对大局无害。因此，胡林翼决定回武昌。

归程途中，曾国藩在一个叫香口的地方等他。曾国藩那时已经移营到了东流，在长江南岸，乃渡江而来，与胡林翼在北岸，停船三日，畅谈未来的大计。具体所谈，应该也就是攻克安庆之后，湘军再往东，怎么去打南京，怎么去援助江苏、浙江，就是这样一些问题。其时，胡林翼咯血很厉害，跟曾国藩在船上交谈，时不时就得停下来，手帕擦一擦血迹。曾国藩看见了，心疼得很。当时天气热，咱们知道曾国藩有一个癣症，越是天热，越发作得厉害。他在心疼林翼之余，还讲几句笑话为林翼宽心。他说，润兄咳个不止，我则挠个不停，相较之下，我更狼狈一点。

这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。胡林翼回到武昌，咯血的毛病就慢慢地消失了，但是咳嗽加重了。他当时已经休假，可是每天他还是忍不住想看一看各路的文书报告，看上一两行，咳嗽大作，看不下去。夜里要睡觉，刚一闭眼，就又咳嗽起来，咳得整夜都睡不着。他不禁感叹，“欲耽半夜之美睡亦不可得，而百年之美睡又不即至，吾命穷矣”。想睡个小半夜的觉睡不好，可是想长眠，也不可得，欲生不得欲死不能。他描述自己病情，就这么拖着。到了七月份，安庆克复的消息传来，不久咸丰皇帝在热河病逝的消息也传来。八月二十六日，胡林翼逝世了。

胡林翼病逝后，曾国藩就写了一封奏折，专门叙述他的功绩。主要是说两种功绩:一个是战功，这在当时的情况下是最重要的。首先是克复武昌，当时胡林翼自己是无兵无饷、无官无幕的情况下——虽然他已经是巡抚，可是巡抚号令不出三十里，然后没有粮饷，要到自己家运一些粮食过来，才能勉强供给下面的军士，发不了钱，导致在奓山因为欠饷军队溃散。在那种情况下，他还是克复了武昌，这是他的第一项军功。

接下来就是破九江，九江是李续宾破的，但是李续宾当时接受胡林翼的指挥，军队的粮饷、后援后勤的支持也来自湖北，所以这个也是胡林翼的功劳，这是东南一大转机。

第三项，是最重要的也是最辉煌的，就是攻克安庆。就在克复安庆的第二天，曾国藩在写给北京的捷报里面就已经讲了，运筹帷幄、主持大局，第一功臣就是胡林翼。所以胡林翼的武功方面的事迹就有三条。

还有两条是“文治”方面的。曾国藩说，第一，人家只看到湖北一军将帅之间非常的和睦，情同骨肉，但是不一定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胡林翼在背后苦心调护。将帅之间要是不和的话，对于整体的战略就有很大的损害，而到今天能够克下安庆，取得这么大的战果，这么辉煌的胜利，就是因为各路将帅都听从安排，然后在具体的作战中能够互相支持。确实，不仅仅是安庆围城这一役，在整个防备太平军围魏救赵的战役中，湖北包括曾国藩手下的各路将帅，都是表现得不争胜败相救，都表现得很不错。这一切，他都归于胡林翼的功劳。

第二，表扬胡林翼综合之才冠绝一时，做地方行政长官的才能，天下第一。具体的特点，当然就是善于发动财政改革，然后湖北一省的收入增加，让湖北官吏的面貌焕然一新。曾国藩说这是“每于理财之中，暗寓察吏之法”，就是把吏治和财政很好地结合起来，体现了他独步天下的才能。

这是曾国藩总结的胡林翼的三大战功，和两大在背后长期经营的事迹。正是因为胡林翼的这些努力，才将一个战乱之后残破不堪，人人都对这个省份失望，没有谁想去做湖北巡抚的湖北，改造成一个富强可宗的强省。

曾国藩的总结当然是很全面的，但是胡林翼这个人，才大如海，才能极高，就这样一个人，他还有求贤若渴，求才唯恐不及的一面，自己才大，但还是积极于求才。我觉得这是他得以成功，与他人相比较最不一样的地方。

不是说别人不求才，而是胡林翼的求才之行，在当时远胜他人。而特别重要的是，他自己就是一个才能很高很大的人。比如李鸿章，李鸿章的才能，如果不是那么严谨地比较的话，我认为跟胡林翼有的一比，两人处理各种事情，处理各种关系的能力，都是非常强的，都敢于突破成规，在制度各方面敢于做一些创新，为了把事情做好，甚至可以不择手段。这两个人都有这样的特点。相比较呢，曾国藩还比不上这两个人。

可是李鸿章之求才，和胡林翼之求才，是两码事。曾国藩在私底下说他最佩服胡林翼的，是胡林翼的“进德之猛”，就是进步的速度太快了，力度太大了，自己比不上;放到古今名人伟人之中，也很少见。当然他这句话说得很含蓄，说胡林翼在中年以前，尤其是在出任贵州的知府以前，他与胡林翼是两路人；哪知道在湘军这个大组织里面，两人互相切磋，互相接触增多之后，他发现胡林翼好像换了一个人，那些聪明那些才能依然在，但是胡林翼对人的态度，对一些事情的原则已经变了。这个是私底下曾国藩最佩服的。

我个人的感觉，胡林翼有枭雄的手段和才能，但是又有菩萨的心肠和情怀，才能特别大，理想特别远。我们看他的做派就知道，刚克复武昌，立即就去打九江，九江打完之后，就遇到陈玉成大举进攻湖北，喘息未定，刚把陈玉成打跑，又立即出动全部精锐围攻安庆。他若不是死得这么早的话，他一定也会要主持攻打南京，他做事情就是这么雷厉风行，只要觉得是对的，哪怕不是他的分内，不是他的本职，他也会去做。九江与安庆，都不是他的本职，他没有节制数省军务的授命，没有谁去要求他这样做。湖南一省之力去援助江西援助湖北，更多的是一种临时性的，湖南巡抚并没有说过一定要哪座城池，为了外省的一座陷落的城池，做多么多么长时间的庞大的计划，去收复它，没有哪个省的长官能像胡林翼这样做。

END

本文摘自《湘军崛起》

作者谭伯牛，岳麓书社出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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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湘军崛起》

作    者：谭伯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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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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介

谭伯牛，知名近代史学者，致力于研究清史，尤长于太平天国史、湘军史及曾国藩研究。先后出版《战天京》《天下残局》《湘军崛起》《盛世偏多文字狱》等作品。

内

容

简

介

晚清乱世，一群湖南人趁时而起，屡战屡败，屡败屡战，终于成就“同光中兴”，虽未能改变历史走向，却上演了中国保守主义的完美谢幕。一群非常之人，领一支非常之军，经历非常之苦，成就非常事业。这，就是湘军崛起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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